第二百零五章 倩影

按照這個時代人們處理瘟疫的普遍手段，蘇莉毫不意外的看到軍營中活動的每個人臉上都佩戴著白色的紗巾，舉著焚燒的艾蒿四處熏燎。

自然，這些都是徒勞。

蘇莉擡目望去，只見不時進出大帳的軍醫，他們臉上唯一露出的眼睛裏寫滿了不堪重負的疲憊和有心無力的絕望，而軍營中那些尚能自如行動的健康士兵，眉目之上，也都是如履薄冰的戚戚和荒蕪的惶然---誠然，對於他們而言，沙場拼殺，生死本是平常，在軍中甚至偶爾也會有致命的疫病發生，但並不包括如今他們面對的這種無差別、大範圍、讓人坐以待斃的虐殺。

在彌漫的煙霧中，面上同樣佩戴著紗巾的蘇莉，趁人不註意，閃身溜進了主帳。

與四下的忙碌慌亂不同，主帳之中十分安靜，走近了，才能看清楚躺在床榻中的男子和他那隨著呼吸微弱起伏的身體。

故人……

戰場的磨礪，令鄭琪淵看起來糙了不少，卻也令他的五官棱角愈加分明硬朗，雖然正在病中，但顯然，毫無血色的皮膚也掩飾不了他慣常的黝黑。

只是，在見到那張稱得上熟悉的面龐時，蘇莉驀然覺得，當初在大佑的種種，對於自己，已是恍如隔世。

蘇莉掀開了男子身上的薄毯，仔細檢查他的身體。

他的體格十分健壯，只是肌體表面幾乎快被深淺不一、新舊不同的瘢痕爬滿，很顯然，過去的兩年，在戰場上，他拼的厲害。

鄭琪淵感染疫癥的時間不長，對於這一個多月來見慣了各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傷口的蘇莉來說，他泛黑滲血且膿臭較輕的傷處，簡直就是“如畫美景”。

這種程度的感染，雖然最終還是會發展為“不治之癥”，眼下卻還不至於讓他昏迷不醒。

蘇莉直起身，十分耐心的等了一會，見床榻上的人絲毫沒有動靜，只得嘆了口氣，“怎麽，世子還是這麽……討厭我嗎？”

當年那個怨她瘦了的少年，恨她妄圖攀附君千玦君玉曄的少年，時過境遷，世事桑田，倒是沒想到，他氣性仍在。

“嗤……”終於，床榻上的男子鼻中哼哼了一聲，還是慣常的不屑。

不過，鄭琪淵到底是沒忍住，掀開眼皮瞄了瞄立在自己塌旁的倩影。

倩影？

好吧，身旁的女子面容蒼白、形銷骨立，似乎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跑，瘦到脫相，哪裏還談得上什麽倩影。

雖然早料到她過得十分辛苦，但當這個女人真的以一副近乎是自虐之後的形象站在他眼前時，他心中巨痛，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是有多麽希望她能胖回去，“蘇荔，你怎麽可以瘦成這樣！”

鄭琪淵暴走的語氣，配上他因病中虛弱實在是提不上去的聲音，令蘇莉忍俊不禁之餘，竟有些微的動容，“鄭琪淵，要敘舊，還是等你好了之後再說吧。”

話說，她還真的是不習慣這個向來生龍活虎的莽小子如今這幅病怏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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